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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州市殡仪馆遗体化妆室里，自然光透过天窗缓缓晒了进来，照在扶燕雄的侧脸上，宁静而肃穆。扶燕雄手拿着纸巾为逝者擦拭面部，做生命终点装扮的前期准备。屋外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让人心碎的哀乐，扶燕雄皱了皱眉，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抹粉、擦腮红、描眉、抹上淡淡的口红……扶燕雄熟练地操作着，他说别看自己现在这么淡然，从业16年，这也是一点点积累来的。至今仍有亲戚不知道他从事遗体美容师的职业，因为他只会介绍自己在民政局工作。他向来婉拒朋友婚礼的邀请，因为担心他人介意自己的职业。
这十多年间，他每天面对最多的就是冰冷的遗体，年轻的、年老的，自然死亡的，也有意外身亡的。最初选择这份职业是因为好就业，之后坚持这份职业是因为工作带给他的荣誉感。
不顾家人反对选择殡葬专业
在梅州市殡仪馆工作16年，扶燕雄发现自己好像“患上”了职业病：工作时听惯了哀乐，嘴里时常哼哼的也是凄凉的曲调；路上看到满脸皱纹的脸就会琢磨怎么画才能自然好看些；看到躺下的人就有去抬的冲动……“平均每月有600具左右的遗体抬进化妆间，我们大概是与遗体接触最多的职业。”
扶燕雄是湖南娄底人。18年前，初中毕业的扶燕雄在选择中专专业时，无意中看到了殡葬管理的专业。考虑到读这个专业的人相对较少，好找工作，他立马下定决心要到位于省城的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就读殡葬管理专业。父母考虑到孩子未来从事相关职业会被他人瞧不起，极力反对他的决定，但是下了决心的扶燕雄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父母只能无奈同意。
经过3年的学习后，2000年时年仅18岁的扶燕雄被分配到梅州市殡仪馆工作。每个到殡仪馆工作的新人都要到基层岗位轮岗，扶燕雄说他永远也无法忘记他第一次外出抬遗体的场景。
那是一个秋季黄昏，当天风很大，他与两位师傅接到电话后来到医院的太平间。刚走到太平间门口，就看到有人拿着脸盆烧着纸钱哭得撕心裂肺，秋风将纸钱吹得漫天飞舞，就像是电影里的场景，让扶燕雄打了个寒颤。
为了将遗体抬上车，同行的两位师傅抬着担架，让扶燕雄将遗体移上车子。扶燕雄心里十分害怕，他闭着眼睛胡乱摸着，结果直接双手捧着遗体的头部拉上了车。他吓得蹲坐在车子里，半天才回过神来。
当天晚上，脑袋里时常回忆傍晚一幕的他不敢关灯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遗体的容貌，他只能不断重复坐起开灯、冷静一会又关灯躺下睡觉的动作。“我那天坐起躺下十几次，一晚上没睡好。”
多次外出运遗体后，扶燕雄慢慢习惯，不再害怕了。被调到化妆师的岗位后，经过前期的锻炼，他也能淡然地完成工作。在这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多年，如今他也成为了车间主任。
因为工作“吓跑”3个女朋友
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扶燕雄小心翼翼地拿起化妆用具为遗体做最后的装扮。正常死亡的人，家属一般只需化妆师们为遗体画裸妆，恢复遗体生前的自然面貌就好。因为车祸等非自然因素死亡而导致面目变形的遗体，化妆师们就要参照逝者生前的照片为他们“整容”。用针线将面部皮肤进行缝合，面容缺失的还需要填补棉花或橡胶等物品后再进行缝合。“‘整容’工作量大，而且需要十分细致。我们希望能还原遗体的本来面目，让逝者有尊严地离去。”
遗体化妆师也有行业内的规定：化妆时要保持肃穆，不可以笑，不能与他人握手，平日里也不轻易和人说再见。还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参加他人的婚礼。
扶燕雄从不主动告知他人他在殡仪馆工作，别人若是问起，便说在梅州市民政局工作，他的部分亲戚至今也不清楚他从事哪个行业。所以每当有朋友邀请他参加婚礼时，他总是以各种理由婉拒，因为害怕有天朋友知道了他的职业，而无法面对参加他婚礼的尴尬。“我们一般都不去参加婚礼，害怕的是别人的口舌。”
扶燕雄社交的范围十分有限，只与同事外出，他也曾试过主动结交朋友，但对方“你怎么做这样的工作”的语言深深伤害了他。扶燕雄说，来梅州的这些年，他几乎没有认识新朋友。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的婚姻是老大难的问题。扶燕雄曾谈过4次恋爱，前3次对方父母在听说他的工作后，都纷纷让女儿与他分手。直到遇到如今的妻子，妻子和他的家人对他的工作十分支持。“我身边很多同事都因为所从事的职业而使恋情告吹。”
如今，扶燕雄已有一个8岁大的女儿。在面对记者的镜头时，扶燕雄要求不要将正脸照片登报，因为害怕旁人认出，让生活平添许多麻烦。“这是一份普通职业，但很多人还不能以正常的眼光看待它。我们都相信，随着社会进步，人们会越来越接受这样一份职业。”
16年坚守给逝者最后的尊严
梅州市殡仪馆里的遗体化妆师全为男性，几年前也曾有女性从事过这个行业，但后来都陆陆续续转为业务或者行政岗位。“那种心理压力对于女性来说，是种负担。”
在殡仪馆见得最多的便是生死别离的时刻。除了要面对非正常死亡而造成的视觉上的恐怖感，殡仪馆压抑、悲伤的气氛，更是对他们心理上极大的考验。有一年暑假，梅州境内的高速公路发生一起小轿车与大货车追尾的事故，小轿车上的一家三口全部身亡。该家庭剩下的两个孩子前来梅州市殡仪馆认父母和哥哥时，那凄惨的哭声让扶燕雄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见了许多事故，见了许多眼泪的他还是忍不住与两个小孩一同哭泣。这件事让他伤心郁闷了好些日子。
工作环境让他每天都与死人接触，与家属的眼泪接触，与各种各样的哀嚎和悲伤的音乐接触，忙了一天回家后，总会觉得身心疲惫，他会选择运动来排解压力，舒缓郁闷的心情。
常年与死亡接触，也让他懂得生命的意义，倍加珍惜现有的生活，也倍加珍惜与亲人相聚的日子，“到最后，每个人都化为骨灰。活着的时候就要开开心心，不要在意太多。”与殡仪馆沉重气氛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在不为遗体化妆时，扶燕雄脸上总是洋溢着温暖的笑容，他也喜欢开些玩笑缓解现场尴尬、沉重的氛围。
年少时因认为这项工作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所以好就业而选择了这个专业，而如今坚守在这个岗位十多年，扶燕雄的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这份给逝者尊严、生者慰藉的工作让我拥有成就感。”扶燕雄说，时常收到家属的感谢让他觉得工作十分有意义。“一直觉得每项工作都需要有人从事，我只不过恰好做了这份工作。但这些年来让我接触到许多人、事、情，让我对工作有清晰的认识，我为我的工作而自豪。”
来源：南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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