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医生的控制欲(玉溪客)

   

一   小时候老爸老妈吵架，老妈愤而离家出走。老爸说：“别管他，让她走。”一顿饭的工夫，老妈回来了，买回一条鳊鱼，两只番茄，半棵花菜。不久后又吵，老爸怒道：“只有你会出走，我就不会吗？”于是他也离家出走。晚饭前回来了，闪进我的房间，把一袋什么东西塞进衣柜。“我看这裤子款式挺好的，又打七折，给你妈买了一条，”老爸爸气呼呼地说，“先藏你这里，别让你妈看见了，哼哼。”那年情人节，下大雨，老爸在党校上晚自修。老妈在家里一个劲念叨，路上滑，你爸性子急，可别摔一跤。十点多，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老妈赶紧使唤我去开门。老爸看见是我，居然有点脸红：“满街都在卖玫瑰花，我想这玩意儿不实惠，就给你妈买了串糖葫芦……” 二  七十岁后，外婆越发不愿意出门。外公就隔三差五领着她，从家门口坐上一辆公交车，随意坐到哪一站，下车，走一小段路或在原站等，看哪辆公交车比较空就上哪辆。一天下来能倒七八趟车，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地转一大圈，倒也从不会迷路。早高峰后出门，晚高峰前必定回来。两人肩并肩坐在车上，看看窗外，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哪里以前来过，哪里变化了，哪里还是从前的模样。饿了，就吃随身带的饼干，喝装在矿泉水瓶里的茶叶水，偶尔撞见喜欢的老馆子之类，就下车去吃一顿。我笑他们：“像约会一样。”外婆白了我一眼：“怎么样，不可以吗？”家附近有家煎饼店，小有名气，外公外婆常去吃。外婆不爱吃馅，专爱吃生煎的底，又焦又脆，浸了肉汁，咬在嘴里嘎嘣响。外公便把所有的生煎都咬剩一个底，留给外婆吃。2006年夏天，外公查出肠癌晚期，住进黄塘医院。家人都知道了，唯独瞒着外婆，告诉她只是个小手术。那天，外婆快步走进病房，喜滋滋地拉着我的手：“我去庙里求了一签，人家大和尚说了，你外公命大，这次手术一定顺利，一定能逢凶化吉。”我忍住眼泪，点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时，离外公去世不到两周了。外公走了。过了几个月，我带外婆去吃生煎，她盯着盘子发愣。我想，没人有资格给外婆咬生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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