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女

   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按习俗回娘家。
老公习惯性的跑去帮妈妈做饭。我享受着看电视的权力。
坐没个坐相，在婆家也这样吗？
爸爸不满的斜着眼睛看人。我习惯性的不甘示弱，就因为在婆家不这样，回来才这样的。
这么不讲理的丫头真是我闺女吗？谁家娶了你还真叫人担心。
这已经不应该是个疑问了。我指了指厨房，拿起一个苹果“咯吱”使劲咬了一口，继续看电视。你应该为有人肯接收我而感谢他们。
我等待着习惯性的批斗，却没有一点声响。偷眼看了看坐在另一头的爸爸，没想到爸爸正出神的看着我。又使劲咬了口苹果来掩饰自己瞬间的不自然。
爸爸发出了个长长的“嗯…”之后，终于开口了。
你长大了，结婚了，想跟你说说话，总没个合适的机会。
我破例保持了安静，脸也有点僵硬了。爸爸这么平静的腔调很有威力。可是很多时候他好像不知道这个武器。别看平时和爸爸贫嘴挺溜的，可是爸爸一旦严肃下来，我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保持着安静，坐直了等着听是番什么言论。
爸爸半天没说话。我把眼睛从电视上移开。爸爸低着头，转着手里的茶杯。
我终于保持不住了，泄了气一样又蜷缩着。
哎呦，爸，有什么话就说吧，你想憋死我呀。
爸“噗嗤”一声笑了，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你就不能再等一会儿？急什么？
我也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平时贫惯了地，一旦想正八经儿的说话也不是很容易。我知道爸爸好像有什么心里话想跟我说，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拿腔拿调的。
嗯…，又是一个长长的嗯。爸爸长长的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
和自己女儿正八经儿的说说话这么费劲吗？我眼睛死死的盯着电视。看电视是个很好的掩饰。听了不爱听的，就当没听见。
你呢，结婚了，自己过日子了，两个人相处哇，那是有讲究哒。
我终于笑喷了。这么拿腔拿调的，真不习惯。为难了这么半天竟然是要说这些。
爸爸嘴里“啧啧”的，生气的样子。你就闭嘴吧，消停点，听我说话那么难吗？
要是以前，“闭嘴”这样的词应该是提高几度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女婿在，还是真的觉得女儿大了，不应该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对待了。说真的，就是平时高几度的类似“闭嘴”这样的话，我也没感觉到丝毫呵斥的意味。
说吧，说吧，我错了。您继续。我忍住笑，又把眼睛移到电视上。
两个人过日子，总有意见不一样的时候，感情再好，也难免拌嘴。我要说的是，尽量避免吵架。两个人把各自的想法说出来，千万别把吵架当发泄的方式。
我眼睛看着电视，点头称是。
就是吵架了，也不能骂人。骂人伤感情。爸爸顿了顿。
我的脸又僵硬起来，想努力装作无所谓的微笑，却觉得好像要哭，为了掩饰这尴尬的不自然，只好表情木然的继续盯着电视。
恩？你在听我说吗？
恩恩，我只好把眼睛从电视上移开，看了爸爸一眼，赶紧又把眼睛转向别处。我脑袋里不停的重复着，“骂人伤感情”。爸爸也会想关于伤不伤感情的问题？
也不能动手打架。打架不好，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爸爸也开始若无其事的盯着电视。
我没有点头称是，也没有任何表情。动不动就吵架的他们…，我不自觉的长出了口气。喉咙咕噜了一下，眼睛涌起一股泪水，含了半天，终于没有让它掉下来。
还有…。
看样子，爸爸还没有说完。
那孩子不错，年纪虽然比你小。所以…。
我转过头，看着爸爸，等着听他的所以。
你不要吓唬他。
怎么这么说？我又笑起来。吓唬他？我干嘛吓唬他。我开始琢磨起爸爸为什么说不要吓唬他。
总之…
爸爸要总结了。
别用吵架来解决矛盾。即使吵架了也不能骂人，即使骂人了也不能动手打架。别看你天天贫嘴得跟什么似的。我还不了解你吗？再说，动手，你打得过他吗？爸爸压低了声音，对着我小声说。
哪有像你这样教育孩子的。我手里拿着忘丢掉的苹果核大笑起来。
爸爸啧啧了几声，不满的清了清嗓子。
对了，干嘛说我吓唬他。
就你那臭脾气…。爸爸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臭脾气也不知道像谁。爸爸自言自语，站起来，端着茶杯往外走。
臭脾气？当然像你喽，谁还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让我有这么好的脾气。
你就犟嘴吧，什么时候都没个大样儿。
爸爸消失在门口。我看见妈妈也在门口一闪而过。
我的嘴里心里早已不是滋味。动不动就吵架的老两口…。我坐在那里木然不动。想着爸爸刚正八经儿的样子。
心里越来越沉。抬眼，满是泪。
原来自己的肆意妄为着实吓得他们不轻。小的时侯，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多的不满。不高兴了，说不吃饭就几顿不吃饭。一不顺心，就以离家出走相威胁，而且说到做到。爸爸妈妈总是默默的一句话不说。没有责备，没有冷落。等着我自己恍然大悟。
原本以为他们并不往心里去，如同他们表现出来的一样不以为然。没想到，他们真的很在意。
老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我难以掩饰的泪流满面，把那份难以言说的感动默默的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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