扖灰系列章节

   故乡的池塘
   
作者：叶笛

   
      故乡的池塘，日月倒影，孩童长梦的地方。

      池塘里除了大人放养的鲩鲢鳙鲤，还有许多小鱼小虾，有成群结队的蝌蚪，有掏不完的石螺，钓不绝的青蛙。年年春或秋，父母买十五二十只毛茸茸的鸭仔来养，或备作过新年，或换点油盐钱。我常常光着臂膀,穿一条裤衩，涉足池塘浅处，手拿捞箕捞小虾蝌蚪给紧跟不舍的毛鸭仔吃。

      下屋有个名叫白玫的小姑娘，与我同岁，她家养小鸭几乎跟我家同步。我和她早早晚晚带一群自家的小鸭到塘里，边捞小鱼边喂鸭仔。有一次，我们两队小鸭仔混在一起分不清了，急得我跺着脚儿怨。她却坦然一笑说：有什么要紧呢？等会儿一同上岸，到分路的时候，鸭子会自己认路的。我这才想到鸭仔来回几次经过家门的路以后，是很能认路的呢。第二天碰头，她家的鸭仔全染成红色，聚在一块像一丛红玫瑰。我的让我用钢笔水全染成蓝色，聚一堆酷似一畦嫩绿的春菜。白玫月亮般圆的脸蛋上大眼睛水汪汪照人，我送她花名白猫子，她回敬我叫赤猫子。

       白猫子和赤猫子随着年岁增长，隐隐有了爱恋之情。.

       然而，在那经济困难的岁月，一次清塘打鱼，他爸把我俩之间的感情彻底破坏了。

       我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任乡里团总支书记。白玫也没考上大学，在家帮他父亲割鱼草。我们家乡的鱼塘，即使吃大锅饭时期也是分给专人管理的。一到年终放水打鱼时候，鲩鲢鳙鲤以外的杂色鱼按惯例各人捞到归各人。这一天，生产队上下几十家人，大人小孩，男男女女，各自带着脸盆捞箕，高卷衣袖裤管，跳进齐腿子深的淤泥里，捕捞网后杂七杂八的小虾小鱼和蚌螺，热闹的气氛不亚于过节。白玫的父亲金海叔是鱼塘管理员，每年打鱼时俨然一名战场指挥官，拉着网，朝帮手大吼大叫。网背后，时而有人从泥淖深处抓出一条二条大塘虱或大蚌，便爆起满塘的欢声。或有人从网内偷抓一二条鲫鱼，金海叔开始抓烂泥砸人。一面吼叫谁敢再来，一面就砸在一名顽皮的少年脸面上，顿时落成京戏里的大花脸。满塘众生又气又笑又嚷。我不禁直言说金海叔，你不能这样做呀！金海叔却当耳边风。

    自从这事以后，金海叔不知敬畏我呢还是认为我好管闲事，与我有了隔膜，他女儿和我亲近，他也百般阻挠。无奈，我和白玫只好劳燕分飞。我后来进了工厂。白玫和上屋一名供销社干部结了婚。我回过几次家，乡亲们说金海叔承包鱼塘年年收入不菲，塘堤砌石加固了，排灌科学化了。每次排干水网鱼时，跟网捞杂色鱼的人也少了，自然他也再不会抓烂泥砸人了。

    但后来一次回家，听说年事渐高的金海叔把鱼塘承包权转让给他人了。

    今年春节，我再次回了趟家，出乎意料的佳景让我静如止水的心湖如遇悬空瀑布之冲，跃起层层浪花。

    我的家乡围龙屋前四囗大塘，如今经过整合连起来了，一片泽国酷似一个大湖，又长又弯的塘堤路铺了一米多宽的水泥，设置了一道彩虹般的拱桥。路边花木扶疏，笑脸迎人。临池亭台边，绿绿的垂柳若美人的散发，垂柳下有石桌石凳，两位老者在弈棋。一边，有人在垂钓。向北眺望，有一新修的楼屋依塘而建，倒影在潋滟的波光里摇曳。啊！故乡，冒出一个久待城里的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小公园!

    我朝北边的楼屋走去，虽老仍神采奕奕的金海叔从那里出来迎接我。我握着他伸过来的温热的手，了解到：不是别人，正是白玫和她的丈夫，在城里经营钢筋水泥生意以后，积累了资金,同金海叔的儿子一道投资，把四口二十余亩的鱼塘全包下，构建水上乐园，每位垂钓者一天收十元，任你钓再多再大的鱼也归你。这样，天天有人来，天天有收入，金海叔老人专管收费，其乐融融。忆及昔日烂泥砸人，我和金海叔禁不住一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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